【瞳耀】 一发完 人造人
【01】
爱情，友谊，成功以及公平正义。
欲望，偏见，失败以及自私自利。
这五彩斑斓的世界。
这黑暗无边的未来。
【02】
“展博士，你需要申请一个保镖，来保护你的安全。”赵祯倒了杯温水，放在展耀的床头柜上，展耀用没受伤的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，然后就着赵祯的手喝了口水，笑着感叹等自己胳膊上的伤好了，人也差不多废了。赵祯哼唧一声，“那你都废了好多次了。”
“另外啊，”赵祯也知道自己是浪费口舌，又忍不住不说，“你还是少出点外勤，毕竟不是以前了。”
展耀点点头，顺路把后半句当耳旁风。赵祯走了以后，他仔细想了想，觉得赵祯说得有点道理，今年确实伤得有点多。差不多可以召唤神龙了。
确实应该考虑申请一个保镖了。办公室里，展耀叼着一支笔，盯着面前的申请表看。
[姓名：展耀 职务：SCI组长 职称：高级督察]
填完基本信息，展耀开始认真填写申请保镖的具体要求。写完一回神儿，发现自己描述了一个白羽瞳出来。
真是造孽。
又叼着笔想了半个小时，展耀在终端上，“是否提交人造人申请”的选项中，勾选了“是”。
【03】
人造人出厂来到展耀家的时候，是未激活状态。非要描述的话，大概就是站着睡觉。这成品跟白羽瞳一模一样，充分证明了展博士的文字表达能力非常过关。
展耀以为看到成品自己会很难控制情绪，结果倒还好。展耀非常不想把这种平静归为对白羽瞳的思念已经淡去，毕竟如果真的放下了，就不会申请这么个玩意儿出来。
著名的现代进化心理学家道格拉斯·肯里克曾经提出“次级自我”这个概念，说的是人类有三幅面孔。展耀看着面前白羽瞳模样的人造人，觉得自己这个行为，如果分析下来的话，大概是多重思维导向的结果。展耀仔细地回忆，自己从抗拒申请人造人，到这次受伤，接受了赵祯申请人造人的提议，再到自己真正提出申请，接收人造人，这中间的心理活动，到底有没有掺杂性冲动。
答案是否定的。他想念白羽瞳，想到发疯，自己排解性需要的时候，也会想着白羽瞳，但是他不会对这个和白羽瞳一模一样的人造人产生性欲望。这其实就和把白羽瞳照片印在等身抱枕上是一个道理，展耀会对着抱枕打手枪，但是绝不会真正要去上了这个抱枕，或者说……算了，别再解释了。
【04】
“启动。”
人造人识别声纹，又从手掌识别了展耀的指纹，睁开了眼睛。展耀看了两眼说明书，把眼睛靠了过去，人造人识别了瞳孔，彻底激活了。
“你好，”人造人伸出右手，礼貌的笑了笑，“我是replicant，白羽瞳。”
科技真的是人类进步的基石啊……展耀感叹。伸出手跟人造人握了握，这手感，还真是跟那只老鼠很像，但是在性格上还是有些不同的，毕竟那只老鼠不会这么礼貌的笑着说你好。只是对着这张脸，还是有些不适应的，就算这张脸看了无数次，也刻在了心里，然而此刻还是要重新认识，真是奇怪。
“你好，我是展耀。”
【05】
对于展耀申请的人造人是“白羽瞳”这件事，整个SCI倒是没起什么波澜。SCI里够级别申请人造人的只有展耀，而其他人深知白Sir牺牲到现在，展博士的状态压根儿没有任何好转，大家甚至觉得，展博士这个举动，是有益身心健康的。
“白白白白……”白驰今天买早餐迟到了，一进门吓到结巴加剧，被赵富捂住了嘴。
“白羽瞳”走过来，再一次自我介绍，“你好，我是展耀的人造人，白羽瞳。”
白驰一边震惊，一边难过，差点被折磨成精神分裂，还好展耀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身子，挥手召唤“白羽瞳”，“哎，回来了。”
“白羽瞳”非常听话，走进办公室，带上门，站在门口当门神。展耀非常头疼，早知道在设定的时候，就多花点心思输入“眼力见儿”这种东西。“咳咳，你，坐在我对面。”
“好的。”“白羽瞳”照做，没见展耀发布下一道指令，就这么安静的坐着。展耀突然开始庆幸自己犯懒没设定眼力见儿，这样就可以把这个人造人，和真正的白羽瞳区分开，现在干脆就把面前这位当成个画报看好了。
画报还真就这么一动不动坐了40分钟。
【06】
人造人来的第二个星期，展耀带着去了工程服务中心。
“展博士，有事儿？”工程总监亲自拎着电脑出来接待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“白羽瞳”，又调出数据看了看，没发现什么毛病 。
“哦，想添个东西。”展耀跟总监握握手表示礼貌，拿出个单子递给对方，上面是要添加的内容。
“我看看……”总监拿过单子，“烹饪？”
展耀点点头，实在是想吃白羽瞳做的饭菜，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造人，能不能做出白羽瞳的味道。
“行，我先带他进去，展博士在外面稍等。”总监招了招手，“白羽瞳”扭头征求展耀的同意，展耀点点头，示意他跟着总监走，自己坐在工程服务中心的咖啡厅，等厨师出炉。
白羽瞳很会做饭，这么多年每周都不带重样的，而且非常符合展耀的口味，尤其是海鲜，那叫一个绝，保留了食材原本的新鲜，又带着独特的味道，就算是麻辣，也能恰到好处。展耀喝了口咖啡，心里想，白羽瞳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，如果不是，怎么就能这么了解他呢。
白羽瞳……想吃意面了。再配杯红酒，要西拉的，这样的味道，自由，变换自如。他展耀，独自一人，带着团队，守护着香港这地界儿，身边也没了那个白色的身影，有点累了。
手机在口袋里适时震动，展耀摸出手机接了电话，马韩在电话那头汇报了情况，展耀点头，意识到点头对面也看不到，于是说，“好的，我马上到。”
【07】
这次现场，马韩他们搞不定确实有理由。展耀举着望远镜，对方拉着一个看着顶多5岁的女孩当人质，拉着小女孩往摩天轮的一个舱室方向退，并且给自己和小女孩身上都绑了定时炸弹，特警已经在一旁待命了，特警队长前来报告，说绑匪手里有启动按钮，还有枪，绑匪号称，等摩天轮到达顶端就会按下按钮。
云梯的高度达不到摩天轮顶端的高度，展耀拎着扩音器跳进云梯，同时吩咐工作人员，绑匪和小女孩所在的舱室一旦升到云梯不能达到的高度就按动按钮，停掉摩天轮。
还没等云梯启动，展耀就感觉后面跳进来个人，他条件反射挥手抡了过去，结果就看见了刚出炉的厨子“白羽瞳”。
展耀笑笑，这个场景看着有那么一点眼熟，只不过上次他乘云梯登高的时候，真正的白羽瞳是在暗处盯着他的。现在这个和白羽瞳一模一样的人造人在他身边，展耀心里莫名的踏实。
“白羽瞳”说，“Sir，我在你身后。”
展耀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【08】
谈判工作还算顺利，绑匪心理防线全面崩塌，“白羽瞳”上前踢掉他手里的枪，一个人便控制住了怪力绑匪。展耀安抚着小女孩，感叹科技的力量，还真是力量啊。
“白羽瞳”死死扣着绑匪站上云梯，展耀在后面抱着小女孩，脑子里不自觉过着整个案子和刚才的谈判过程，怎么想怎么不对。对比其前几次的作案情况，这次仅仅以绑架小女孩，用炸弹作为要挟，显然不是很符合他的犯罪行为逻辑，这样看来，如此简简单单被捕，恐怕不是故事的结尾。难道……
展耀回过头，向游乐场东侧的空中餐厅望去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“白羽瞳”就伸手推开了他，右胸口随即生生中了一枪。
特警队长带着人封锁现场，带指挥狙击手调转监查方向，并且押着绑匪上车，又叫了个女警员安抚小女孩。
救援人员来得很快，然而等待的那三分钟，对于展耀来说像是过了三个月。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，白羽瞳倒在他身边，除了眉心的一个血窟窿，他白羽瞳浑身上下还是白白净净。睁着那双不是很大的眼睛，死死盯着香港的天空。
展耀还清楚记得，那天白羽瞳对他说的每一句话。
“马韩狙击，剩下的跟我走。”
“猫，跟紧我。”
“有狙击手！找掩护！”
“各单位听我指令。”
“猫，在这儿别动，我去引他出来。”
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【09】
对方一枪暴露了位置，马韩开枪也很果断，当场击毙。
展耀没哭，他只是呼吸急促，捧着白羽瞳的脑袋，尽可能靠近他，从上方直视白羽瞳涣散了的眼睛，这样就好像白羽瞳还在看着他一样。
从这一刻，到白羽瞳的葬礼，展耀几乎一句话都没说。
他本身就是心理学专家，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理状况，但他就是不想调整。有什么可调整的？白羽瞳不在，他还能怎么样？
包Sir给他放了一个月假。
假期头一个星期，展耀在家整理出厚厚一摞白羽瞳的素描像。各种角度，各种姿势，装逼的，懒散的，穿衣服的，没穿的。看着看着，展耀叹了口气，他美术功底还是太烂，白羽瞳四分之一的帅气都描绘不出来。
第二个星期，展耀开始失眠，一闭眼睛就开始做梦，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，总感觉白羽瞳还在自己的左手边，翻个身就能感受到白羽瞳的气息，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的单眼皮。
第三个星期，展耀吃不下饭。没了白羽瞳的投喂，他瘦了8斤。外卖油腻，自己又没这个技能点。展耀看着电磁炉，轻轻说了句，“我饿了啊。”然后差点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个半死。
第四个星期，展耀打电话给包Sir，说自己要复工，但是身体欠佳，就不坐班了。然后带着小面包和速溶咖啡，靠着白羽瞳的墓碑开始干活儿。他捧着笔记本电脑，手边是还没看的卷宗，劝说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，他都是一句话，“我就是心理学专家，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。”
白羽瞳殉职后的第二个月，展耀重新回到了SCI。
办公室除了白Sir，消失的还有个稳中带皮的展耀。准确的说，皮消失了，就剩下稳了。
【10】
“白羽瞳”说，“Sir，我没事儿的。”
展耀调整了一下呼吸，回了句，“嗯。”
人造人，创口再大，也顶多就是换个零部件。少到不正常的失血量，把展耀的理智拉了回来，再次感叹科技的力量。
工程服务中心重新检查了“白羽瞳”，总监拿了份报告给展耀，说一切调整完毕，依旧是最佳状态。
回到家，展耀脱了大衣倒在沙发上，“帮我做晚饭吧，想吃海鲜捞面。”
“白羽瞳”应了一声，非常符合人设得换了套衣服，转身走进了厨房。
展耀扯着脖子往厨房看，抛开做饭时的安静无语，这个“白羽瞳”跟那个话唠白羽瞳此刻是一模一样。
海鲜捞面比较费时，等“白羽瞳”叫展耀吃饭的时候，展耀已经睡两气儿了。
色香味，一应俱全，但就不是那个死老鼠做出来的味道。展耀一根一根吸溜面条，低着头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“白羽瞳”坐在一边，人造人又不需要吃东西。
一碗面下去，展耀舔舔嘴唇，“明天把你送回去吧。”
“白羽瞳”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，“你对我不满意吗？”
展耀想了想，“中枪的时候，你会痛么……”
“白羽瞳”回答得很快，“不会的，我没有痛觉神经的设定，所以是你最合适的保镖。”
“可我会痛，”展耀笑了笑，“把你设定成这样的脸，你受伤，我会痛的。我又不能设定我自己。对不起，我很抱歉。”
“白羽瞳”也笑了笑，“没关系。”
人造人站起身收拾碗筷，回头见展耀还在餐桌边坐着，他第一次遵从了自己性格上的设定，也不知道是被黑了还是系统问题，他伸出左手搭在了展耀的肩膀上。展耀苦笑，“爪子拿开。”
【00】
“白羽瞳”回厂了。
展耀站在警局门口，抬头看香港的天空。
这五彩斑斓的世界。
这晦暗无边的未来。